。。夏色。。

六年前的這一天，我變成一個媽媽。親愛的諾諾，今天我來跟你說說媽媽的故事。


媽媽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好，經常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如果遇到什麼不順利的事情就認為是上天虧待我，好逸惡勞又愛慕虛榮，這些全部都不是誇張，勉強要說一點優點的話就只有心腸很軟。多年前跟爸爸登記結婚之後，過了一陣子很愉快的生活，沒有壓力，時間很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麼任性的我在剛開始的那一年一直想當媽媽，終於在一年後順利的懷孕，又過了九個月，把你生下來，我的世界轉眼之間改變了。


那時候我全心的愛你，放完產假第一天回去上班，中午十二點一到，我立刻搭計程車趕回家只為了見你短短半小時。那時候每天我都在想你的事，認真記錄你的一舉一動，用手機拍下你每個表情然後細細溫習。我如此熱愛且熟練於當一個溫柔又慈祥的媽媽，和你在一起是全世界最棒的事。


兩年後你的弟弟來了，我們相處時間變少，我更愛你了，所有的空閒時間都願意拿來陪你。那段我們不住在一起的日子你長大好多，我總在想著早日與你團聚，直到一年多前我們終於重聚在一個屋簷下，那時候即使生活很艱苦我仍然覺得自己擁有絕對的幸福。


而，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是什麼東西改變了我，而且改變得如此徹底，一夕之間我突然極度渴望自我，把照顧你和弟弟當成一件「不得不做的事」，稍有得以喘息的時候我總是想要一個人，我越來越少幫你們照相，寫下你們可愛的童言童語，我關心自己比關心你們還多，「媽媽」變成一個工作而不是身分，每天我都在期待你們上床睡覺好讓我可以開始只有我自己的夜晚。


有幾個月的時間我非常痛苦的在生活中掙扎，無處傾吐，你怎麼能告訴這個世界你深切後悔成為一個媽媽你有多想不顧一切把人生丟棄，那時候我日日夜夜在懊悔，同時也嚴厲批判自己，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要不有種現在直接退出然後坦然面對所有人的恨意，要不你就把這爛成一團的人生認命的全部吃下去。那時候的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我曾經如何激烈的渴望成為一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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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跟弟弟是不是能察覺我的改變，只是你們偶爾會在我早上或晚上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問我「你剛剛是去跑步嗎」；會在我獨自在房間上網的時候進來問我「為什麼你喜歡自己一個人」；會在我餵你們吃飯／幫你們刷牙／帶你們去上廁所的時候告訴我「以後我長大會自己照顧自己的時候我們還是要住在一起好嗎」。剝奪孩子的安全感是身為父母最不應該做的、也最殘忍的事，但是我好像這麼做了。


這幾個月到底什麼東西被改變了，我真的不知道，即使幾年後總有一天你將能看懂我的這篇文章，我也不願說謊，我的人生，對我本人來說，比你們的人生都重要太多了，若我不能顧全自己，我也顧全不了任何人。這句由一個媽媽口中說出來非常恐怖且失格的言論，我花了好幾個月才終於說服我自己。


我仍愛你們，無庸置疑，我就是太愛你們我才留得下來。但我不能不愛自己，因為人一定要愛自己，人生才能走得下去。你能明白嗎？在當你們的母親之前我得先當上一個完整的人。


也許今後還會有波動的時候，但起碼在這個時間點，我非常高興自己撐過了過去那幾個月。我知道這裡我有該做的事，也會盡力去做，而且在此同時我也能是穩定而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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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一起看電視的時候，你忽然轉頭問我「為什麼大家都愛媽媽」，我一時之間不懂你的問題，你又說「為什麼大家都喜歡跟媽媽在一起，我跟弟弟吃飯都要坐在你旁邊」。我想了一下，告訴你，哺乳類的動物要長大到能自己獨立，需要比較久的時間，在小的時候都要喝媽媽的奶，需要媽媽照顧，所以大家都喜歡媽媽。


如今我打從心裡相信自己講出來的話，因為已經把你們生出來了，在你們長大之前，我要好好照顧你們，這是我的命運。那天我忘了告訴你，謝謝你，你的這個問題讓我覺得很安心，謝謝你喜歡媽媽。


上禮拜我問你要什麼生日蛋糕，你說要黃色小鴨，我上網找了又找，每隻火紅的小鴨都所費不貲，即使這樣我最終還是訂了你要的黃色小鴨蛋糕，另外我買了小時候我非常愛的一套童書給你當生日禮物，是《淘氣的尼古拉》，希望你會喜歡。


不管我們經歷了什麼，今後還要經歷什麼，我把每一天與你相處的日子當成我的訓練，透過這些，我會更愛自己，也會更愛你。諾諾，祝你生日快樂。